这里麦茨ノ✧
生物狗
杂食动物
圈冷人怂
沉迷吸鸟

阿克梅派诗歌十二题 Ⅰ—Ⅵ

Ⅰ.查拉图斯特拉的歌

——我们将永远相逢在那幻想的永恒幸福中

教堂旁的钟楼里准时传出浑厚的钟声,在这片狭小贫瘠的土地上久久回荡不息——年迈的敲钟人依旧尽职尽责。

“我不喜欢这里。”严谨刻板的军服勾勒出少年笔挺瘦削的腰身——虽然他显然不喜欢这身衣服。他的父亲站在不远处,人们只能看见其宽厚的背影。

“请再忍耐一会儿吧,阁下。”身后一步之外的人微微俯下身子,在少年的耳畔尽量压低嗓音的小声安抚。

他皱了皱眉,仍有些许不耐,但友人的劝说使他没有再开口抱怨什么。

神坛上供奉了一束新鲜的百合花,神父正在那里高颂祷文。十字架上的基督雕塑注视着人们,悲哀而怜悯的面容隐没在彩色玻璃折射出的光辉下。

人群中只有他是抬着头的——在所有人卑微地低下头时,他仰视着高不可及的教堂穹顶。上帝是不会在那里的,他对自己说。在黄金镶嵌的墙壁上,在斑斓艳丽的壁画旁,即使穹顶建的再高,人们也无法与上帝对话,上帝也不会在那里——如果他真如人们所说的那样神圣而伟大。

他不喜欢这。浮华夺目的设计带着让人窒息的压迫感。外边的穷人正在忍受饥饿与病痛,精神上的无忧乡富丽堂皇却与他们毫不相干。倘若上帝存在,为何还会有灾难猖獗——所以他不信奉人们口中的上帝。

唱诗班的歌声响起。他低下高昂的头,视线却突然对上了一片安宁的湖水——盎然而温和的绿色镌刻在那人的眸子里,昏暗中那瞳孔泛着祖母绿石的光泽。

“你忤逆了上帝。”迅速移开视线掩去一丝惊慌,他试图用王族的语气敷衍。

“不,”他仍能感受到那平静的目光,“‘我就在上帝身旁,身为他的信徒并追随,且虔诚地听信他的任何意愿——无论生与死,赏与罚。’”

那人低吟道。

在唱诗班的歌吟中他只听到了零散的赞美诗。垂头默颂的人群中他们抬头望向基督,骄傲而不逊。但那首赞美诗却像碎裂的瓷器,在他的脑海中拼凑不出完整的词句。


“您大概是忘了。”

“我记得。”

他回过头,对上了那人的眼睛。

“我都记得。”他说。


Ⅱ.你的瞳孔被天空的封皮蒙住

——他还在祈求着,是那么透明、无形而又如彩虹般的绚丽。

雨后的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气息,泥土与灰尘的味道充斥在鼻腔里,带着芬芳与凉意。

“我想您最好穿这件。”卡特拿出一套军服,“如果您不想再浪费一件礼服的话。”

不悦爬上了腓特烈的脸庞。他想起了之前被老国王几乎撕扯成烂布条的晚礼服——他和父亲的关系向来不好。

“哦是的,是的,在他眼里除了军队什么都和垃圾一样——嘿,卡特!”

王子从气恼中回过神时,原本穿戴整齐的礼服已经被军装取代。

“很适合您。”卡特笑了笑,帮腓特烈扣好了最后一枚银扣。

出席晚会必须穿军服——这条不成文的规矩被老国王强制执行在王子身上。“太荒唐了——你见过在晚会上穿军服的人吗。”即使心里一千个不情愿,王子最终还是妥协在老国王的拳头下。

乐队演奏着某位作曲家新创作的室内乐,其中参杂着刀叉、碗碟与酒杯的碰撞声;在人群中穿梭时必须时刻注意脚下,否则踩到贵族小姐昂贵的蕾丝裙边时会毫不意外的听到娇滴而刺耳的惊呼;老国王就坐的地方已经是烟雾缭绕,原本明亮的灯烛变得朦朦胧胧。

“走吧。”乘父亲与他的军官们喝酒谈笑,兴致正在头上而无暇顾他的时候,腓特烈拽起守门口的人从侧门悄悄溜了出去。

“别对我说教,我讨厌别人这么做——而且里面确实没我的事了。”在卡特开口之前腓特烈就阻止了他的话语,仿佛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过多次。

“我并没有顶撞您的意思。”卡特耸耸肩,“事实上今晚我想邀请您出来——最近难得有不下雨的时候。”

腓特烈愣了愣,随即笑着在卡特结实的肩上擂了一拳。

地面还残存有未干的积水,往日坚硬的土壤在雨水的浸润下变得松软,军靴踩踏在上面有一种眷念却不真切的触感。

“这里的土地只有在雨后才有一点讨人喜欢。”腓特烈踢开一颗石子,小小的水花四溅而起。“可惜今天看不见星星。”

墨色的夜幕映在腓特烈的蓝眼睛里,那双本应藏匿着星光的眼睛在黑暗中显得空洞而无神。黑夜把星河连同他眼中的星星一起,掩埋在无尽的彼方深处。

宫殿内依旧烛火通明。


“我真想去普鲁士以外的地方……”

后来似乎曾有一阵风吹过。因为卡特记得那天晚上,只有这句话他没能清晰的听见。


Ⅲ.而我们不会说再见

——你在沉思,我在默想,渐渐地看天色入暮。

他们坐在乡间某个简陋的小教堂里。

晨间人们前来做弥撒。乐者坐在庞大的管风琴前弹奏弥撒曲,呜咽般的厚重琴声听上去悲哀而绝望,其间没有一丝希翼可言。人们缄默,面容凝重,仿佛流淌在教堂中的是安魂曲,而他们参加的是一场葬礼。

神职者翻开老旧的书页开始祈祷。那些繁杂的文字在无数次的歌颂中由陌生逐渐熟识,最终变成了唇间机械般的词句而内心无法透彻的虚浮之物。

为人们祈求幸福是神职人员的使命——但是向不存在之神祈求不存在之物,大概也只有心存美好幻想这一点可悲意义吧。

“宗教会麻木人的精神和意志。”他说。

他轻轻点了点头。

太阳出来露水退去之后,一位母亲抱着婴儿来到教堂。神父接过这条刚诞生不久的新生命,如同抱着一件脆弱的易碎品般小心翼翼。

教堂里的人多数都是婴儿父母的亲人或朋友。有人送上诚挚的祝福,但也有人怀揣其他思绪——他们的内心都不为人所知。神父手指沾了些圣水点在婴的额头上,被凉意惊醒的小生命惊慌失措地啼哭起来。

“有生命诞生也有生命消亡,而每个人并非生来有罪。”他又说道。

他没有回应。

在正午后到来的是一对恋人。女孩的母亲低声啜泣,男孩的母亲面带忧愁。这似乎是一对不被世俗认可的恋人,但他们执意要步入婚姻。男孩拿出一枚银戒指,应该花费了不少他用劳力换来的微薄收入。教堂只安排了一个简单的仪式,神父当了见证人。女孩一直在微笑着,在她被贫穷与劳苦压迫的眼中泛着星星点点的光芒。

这一次他没有开口,目光紧紧追随着那对清贫的新人。

他轻覆上身侧人的手。

黄昏来临时他们离开了这座教堂。在蜂蜜色的夕阳下他们并肩而行,温热的指尖偶尔相触,又像飞鸟般轻快的分开。

他们走到一座绿草覆盖的山丘上,墓碑散落在野花间,代替已故的人们继续注视着这个世界。

“在我死后能葬在一个安静的地方就好啦——这里就很不错。”

“现在就考虑您的后事是否太早了点。”

他毫不介意地坐在一个坟头边,柔软的草地沙沙作响。

“这可不好说,说不定明天教堂里就会给我弹安魂曲——”

在他有些过火的玩笑还未说完之前,一只手就已经拦住了他喋喋不休的双唇。

“不过你会陪着我吧。”躲开对方的动作,他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如果是和你一起的话,葬在哪里倒是无所谓了。”

西边的天空被夕阳映照着,原本灿烂的蜜色转变成了刺眼的殷红,像烈火烧灼时跃动的火焰,又像战争结束后蔓延的鲜血。

他的要求过分而自私,像一个不懂事的孩童般任性脆弱。

但他听到自己回答说——


“在他死的那天,他的灵魂也随之而去。”

伯爵夫人悲伤地说道。


Ⅳ.我写下了我想说的话

——啊,沿着初雪后的路,您明天将来到我们这里。

王子的书房里传出长笛的乐音,轻柔的音符在柏林宫中回荡。威廉经过走廊时不屑地皱着眉,轻哼一声便快步离开。

“我会遵照您的要求学习军事和德语——如果您不再干涉我仅剩的爱好。”少年标准的军姿显得严谨而成熟,没有血色的脸庞上已经展露出了王储该有的气度,还有不符合他年龄的苍凉。

威廉觉得心脏抽搐了一下。但他还是用恶狠狠的语气极不情愿地答应了儿子的提议——虽然他并不想以这样的态度。看着儿子鞠躬,行礼,转身,其间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威廉感到前所未有的陌生与隔阂。


致我最亲爱的友人:

我正在给你写信。你一定不知道在没有你的日子里生活简直糟糕透顶!我最爱的姐姐——现在的伯爵夫人,不能像以前那样陪伴在我身边,因为她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母亲要照顾夏洛特他们无暇顾及我,所以我必须独自面对令人讨厌的语法和我那暴躁的父亲。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还要忍耐多久,我曾经竟不知原来离开你的陪伴一切都是如此黯然。

接下来的事情你听了一定会大笑出声。

订婚那天我当着所有人的面流下了眼泪——要知道父亲当众揍我时我都没有哭过。我不明白心里为何那么悲伤以至于我根本没有办法自抑。对方是个好女孩,她很美,有着和姐姐一样漂亮的金发,但我并不爱她。那时候我想到了你,如果当时你在,我们大概还可以悄悄溜开吧。

如果你在我身边的话。

冬天就快要结束了,在积雪融化之前你能来得及赶回来吗?我现在什么也没有了,我的朋友,请快些回来吧——在我的思念还未成为追悼之前。


腓特烈最后署上他的名字和日期,在墨渍还没有干透之前他把信纸放到了蜡烛摇曳的火苗上。古老繁琐的花体字消失在温暖的光芒中。从侥幸飘落到烛台下的碎片中,可以依稀辨认出几个法文词语。

“我的朋友。”他拾起没有烧尽的纸张,上面的字迹已经焦黄模糊,但他依旧能辩识出来。他轻念出声,法语独特的卷舌音带着温柔的腔调,一如曾经那人口中的低语。

他差点哭出声来。


“他只是我的一位朋友。”国王微笑道,眼中只剩下死水般的沉寂,“我的——挚友,仅此而已。”


Ⅴ.他爱过世上三件事

——黄昏的歌、白孔雀和破旧的美洲地图。

“让我想想看……长笛、法文诗、还有意大利灵缇犬——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那么,尊敬的亲王,您能告诉我在死神将要带走他的最后的时间里,他呼喊的是谁的名字。”

海茵里希愣了愣。

老人已经不再关心国事,他是时候该歇息了。只是偶尔在某个阳光明媚的日子,他会想起曾经硝烟与战火弥漫的场景,还有那倚在软椅上晒太阳的苍老身影——不过它们都已经被时间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变得模糊而残败;他也不时会为兄弟的孙子们讲述征战七年的峥嵘岁月,讲述已经去世的伟大国王。

“我不记得了。”他说,“我曾见过那人,但我当时也只是个孩子。”

有些故事尘封在不为人所知的角落中,没有人将它们拾起,于是便悄无声息的消逝在时光的冲刷中。他觉得自己应该把那些遗忘的记忆翻捡出来——至少有段文字是要记住一位为友谊和忠诚赴死的勇敢骑士。

他试着开口道:

“国王喜欢音乐,尤其是长笛。虽然他的艺术天赋远不及军事才能,但我确实没有见过比他吹笛子吹得更好的人了。他对长笛的热爱近乎偏执与疯狂。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如此痴迷于那种乐器,也许是因为轻便优雅,可以显得气度高贵不凡;也许是因为音色圆润,在他耳中比任何乐音都要美妙……

“又或许仅仅因为有一个人曾对他说过‘您很适合长笛’。

“国王喜欢法语——虽然我不得不承认他写的诗实在太糟糕了——他精通不少语言,但惟有法文让他沉醉。可能最初他只是想用其表达对父亲的不满和抵抗,但最终他发现了这门语言无法言喻的美妙。

“因为他身边曾有一个人不厌其烦地劝诫。

“国王喜欢养狗——这听起来似乎并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爱好。

”但我要说的不单是你们所看到的表象——他身后一步之遥的地方空缺了他大半生的时间,那里的人在一年冷得可怕的冬天过后消失了,此后也再没有人顶替。他只是希望能有什么可以填补那里,用如同那人一样的忠实情谊抚平自己的孤独与伤痕。

“说到底,他只是一个一辈子都没有走出那年冬天的孩子罢了。”

“那位骑士究竟是谁呢。”孩子有些急切了。

“这个——我不能说。”老者仿佛找到了失而复得的宝物,嘴角洋溢起满足的笑容。

他闭上眼睛,看到了多年之前两个年轻而快活的背影。


“他爱过三件事物——木制的长笛,古老的法文诗,还有一个爱他的人。”老者纠正道。


Ⅵ.我静谧的梦

——仿佛,有一只受到惊吓的鸟儿在入暮的灌木林里扑腾而去。

他突然听见鼓声。

是强有力的抨击声,富有韵律与节奏的碰撞,他甚至能感受到空气的微微颤栗。在鼓声中他看到了熟悉的光景——少年高举起手中的纸张,骄傲与期待飞扬在那张稚气未脱的脸上。他身后的壁炉已经生起了柴火。

他认出了那个孩子。

“相信我,亲爱的朋友。我们会挣脱这个地方的。”少年从他身侧跑过,手中无意间飘落的纸张在空中晃荡了一会,最后躺在了木制的地板上。

他低下头,纸上的内容让他触电般颤栗。他伸手想拽住那个少年,但冰凉的衣料滑过他的指尖,他只抓住了一阵可悲的虚空。

“是的,弗里茨阁下。”另一个温文的嗓音响起。

耳畔的鼓声强烈起来。

顺着声源望去——有人站在门口处,将自己隐匿于壁炉光芒照不到的黑暗中。“我会支持您的。”

他突然感受到了寒意。

眼前的画面变换,鼓声中开始夹杂人群的喧嚣。阳光有些晃眼,树木的叶子被寒风挂带起,瑟缩着离开枯槁的枝干。远处的观刑台上,身穿军装的中年人冷静得可怕,他甚至能看到那人嘴角旁似有似无的笑意。

少年歇斯底里的哭喊声几乎要撕裂骨膜,原本好听的声音已经嘶哑。他看见那个浑身伤痕的孩子双手死死抓住铁栏,看得出除了怒火,少年更多的是悲痛,绝望和忏悔。

“汉斯•赫尔曼•冯•卡特上尉——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神父进入了最后的仪式。他慌张地回过头,目光对上了一双平静的眼睛。

眼睛的主人有一瞬的走神。他看到那双祖母绿石似的眼睛转向了自己。目光交会中他好像隐约听见了什么。在刽子手悬在空中的刀斧落下之前,他还看到了一个孩童般的笑容。

鼓声戛然而止。

他回到那个温暖的房间,里面已经空无一人,但壁炉里的火仍然烧得很旺。他俯身捡起被遗落的纸张,上面很清楚的写道:

England.

“我做梦了,姐姐。”腓特烈睁开眼,额头和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够了,已经够了,亲爱的弟弟……”威廉明娜握住他的手,再说不出一句话。


“原谅我,请原谅我吧!哪怕在我死后被放逐至地狱,我也只恳求你的宽恕!”

“不需要原谅,尊敬的阁下。为了您,我甘愿赴死千次!”




一边填一边挖最后全弃掉的习惯改不掉←

我会好好填坑的、大概←×

评论(5)
热度(99)
  1. 共5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西里西亚狂想曲 | Powered by LOFTER